汴京皇宫!
罗幼度收到武德司的来信,确定李处耘安全之后,松了口气。
这计划赶不上变化,折捕嘉施直接袭杀了邬哲部,将老二部落吞并了,确定了自己的霸权地位,将凉州的浑水理清。
原本浑水摸鱼的打算,自然无法施行。
从内部分化凉州局势的计划,更加困难,好在李处耘足够机警,以不变应万变,稳住了阵脚。
接下来能够做到哪一步就看他自己的表现了……
半年时间,只要撑上个半年,今年的秋收上缴到位,即可西争凉陇,先将西方汉家故土收复再说。
罗幼度将密信存放,拿起了案几上的折子。
批阅了两份,拿到了份枢密院的奏报。
“六月二十日,与契丹游骑战于东胜,破之,杀敌四百二十一。”
很简短的一句话,让罗幼度嘴角微微翘起。
这是这个月第四次了吧!
罗幼度确信自己没有记错,一月不到,府谷与契丹交战了四次,跟定难军也打了三仗。
看来这收复北汉与燕幽故地的优势,已经开始显现。
盐、铁、茶,这三样物资是契丹最刚需的物资。
恰好定难军依托横山,盛产盐、铁、茶。
契丹之前对于定难军的物资并不依赖。
因为有幽都府津沽一带的海盐,北汉的铁,还有走私于中原的茶。
可随着燕幽地的丢失,北汉的灭亡,大同云中的铁、茶物资,出现了严重短缺。
盐目前还好。
契丹境内有盛产食盐之地,他们从中原掠夺的工匠中就有精于制盐的人才。
大东北的广济湖就是一处盐湖,还有惠明湖、炭山盐池等,所产之盐,自给自足并无问题。
只是这产盐地大多聚于东北,西方的云中地区想要上东北的盐,运费就是天文数字。
契丹能够维持大同府食用盐的需求,可是这沿途消耗,注定了价格不可能便宜。
盐这种物资,要是贵了,百姓吃不起,就算不闹,也的得软骨病。
契丹全民皆兵,百姓都得软骨病了,打什么仗?
故而当前大同府对于定难军的盐、铁、茶的需求极大。
李彝殷在得罪罗幼度之后,彻底地倒向了契丹。
其实李彝殷一直偷偷摸摸地与契丹做生意,如他这样的军阀,只会顺着利益走,不会忠于任何人。
现在只是将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而已。
“如此一来,府谷的压力就大了。”
罗幼度沉吟了片刻。
原先定难军与契丹的贸易是通过北汉,从麟州东进,到太原之后北上代州雁门关直抵大同云州。
一路上多山多涧,贵在安全,一路上也都有官道。
现在只能沿着沙漠边缘绕过府谷,绕上一圈才能将货物运达大同云中。
但显然想要安逸的通过折家府谷是不可能的。
不说罗幼度下达的命令,就当初断府谷与中原的道路,足以让府谷记恨在心。
以往折家动兵,还得精打细算,怕耽搁了春耕秋收。
现在有中原的财力物力支持,折家调兵的动作也奔放起来。
对于定难军围堵的那叫一个严实,国仇家仇两不误,将定难军盯得死死的。
逼得定难军、契丹有口难言。
大同多次派遣游骑侵入府州地界,折家能够孤悬一地,靠的就是识时达务。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
两三个月下来打了十余战,都没吃什么亏。
不过这种情况得一直维持下去,现在才是一个开始……
想了一想,在奏章上做了批阅,命人送上一批朝廷最新研制的猛火油柜。
猛火油柜这玩意四十年前就有了,《吴越备史》记载后梁贞明五年,在后梁与后唐作战中出现了以铁筒喷发火油的喷火器。
这铁筒的散热显然比不上铜筒,在罗幼度的要求下,喷火器改成了铜制,一些细节也做了改善,威力更大,喷射的更远。
对付高机动的契丹骑兵没有什么用,但对付定难军的列阵步卒却有着奇效。
罗幼度又拿过一份奏章,打开一看,不由一乐,上面奏章的内容居然是劝他下诏选秀女,绵延皇嗣。
“这当皇帝就是好呀!”
罗幼度想了想,朱批了一句话:“不可,朝廷新定,不可扰民!”
他将奏章放在了一旁,想了一想,又拿了过来,加了一句话:“纳妃之事,朕自有定论。”
罗幼度向后一仰,靠在了榻上,脑海里浮现出折赛花的模样。
他能感受的出来,小姑娘对他也有点意思的。
想着那对香瓜,不免有些口干舌燥。
不如?
罗幼度想了想,决定了,处理好政务就去跟符清儿商量一下。
符清儿是皇后,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这纳妃之事,征求她意见,是对皇后的基本尊重。
七月十一日,夜!
拓跋图海舔了舔嘴唇,回头看了看身后长长一串的粮车和疲惫的士兵们,着实松了一口气:等这批盐、茶安全抵达,对于夏王应该有大帮助罢。
夏王就是李彝殷了。
因为中原强势,李彝殷一直克制,不敢称王。
如今破罐破摔,契丹册封他为夏王。
李彝殷也接纳了下来,以契丹夏王自居。
其实相比契丹的窘境,定难才是最苦的一个。
契丹再难,根基还在,依旧是北方霸主。坐拥东北至今库页岛,北至漠北中部的色楞格河、石勒喀河,西到阿尔泰山,万里疆域。
只是突然间失去了燕幽、北汉,短期内运转不过来。
以契丹的国力体量,问题再难,也是能够克服的。
定难却不一样,罗幼度对他来了一个全面封锁。
本来定难五州大半都是黄沙,地贫人稀,除了盐、铁、茶叶以外,其他的生活必需品皆无法做到自给自足。
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国力来应对中原的制裁,只能依靠契丹的支持。
双方签订了不少条约,契丹对于这个新收的小弟也很照顾。
可是风水轮流转,府谷折家却横在了他们贸易线上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拓跋图海出生于党项羌大族,他已经感觉到家族对李彝殷有些不满了。
面对中原的制裁,党项羌各州豪族也是损失惨重,连连抱怨。
之前因为李彝殷能够满足他们利益,对于李彝殷夸上了天。
现在因李彝殷的失误,导致了损失惨重,自然风向调转,觉得李彝殷昏庸无能,得罪了中原爸爸。
拓跋图海年纪不大,就二十出头,满腔热血。
他看不惯族里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风气,自告奋勇地领了这个任务,为李彝殷排忧解难。
针对府谷多次沿途截击他们,这一次他谨慎地从沙漠行军,利用沙漠来避开折家的斥候,将物资运到大同云州。
果然一路顺利,绕过了府州地界,顺利出了沙漠。
他打算连夜赶路,尽快进入契丹清河军的地界。
突然间,拓跋图海发现坐下战马立住不再前进,机警地望着前面。
那边正是起伏的屈野川丘陵,正是他准备补水之处。
他眯起眼睛仔细张望,似乎层层山丘组成的暗影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地逼近。
锐利嘹亮的破空声袭来,拓跋图海瞬间惊觉,用尽力气高声喊叫起来:“快,快,隐蔽!”
一轮劲射过后,物资军的火把全灭。
在漆黑的夜色中,他们就是移动的靶子。
漆黑绝望的气氛笼罩着战场。
拓跋图海已经钻进了盐车底下,此时只听身侧“噗”“噗”之声不绝于耳。
周边不是箭矢落地之音就是惨叫和马嘶,浓烈的血腥弥漫战场。
“将所有物资车连在一起……”
拓跋图海低呼指挥。
就在这时,火光再度亮起,这次却不是他们点燃的。
无数火把越空而来,随即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轰!”
火焰好似炸裂一般,疯狂地向四周扩散。
拓跋图海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火海,剧烈地喘息着,紧张与灼热令他汗如雨下……
看着在火海中哀嚎的兵士,拓跋图海眼泪滚了出来,这仗打的是什么呀!
耳中又度传来马蹄踏地之声……
对方已经迂回绕过了火海,向着他们这群逃出来的兵士袭杀过来。
拓跋图海瞬间红了眼睛,破口大骂:“老子是夏王部下指挥使拓跋图海,就知道射箭、放火,有种过来跟老子拼拼这个……”
他手中舞着大刀,话还没落下,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折赛花直接加速策马撞在了他身上,骏马强大的爆发力,直接撞断了他的肋骨,肋骨刺穿了脏腑,当场就死了。
这波定难军兵士刚刚走出沙漠,本就体力不支,遇到这种打击,根本无还手之力,给杀得七零八落。
折德扆看着火海中的物资,有些心疼,正在指挥抢救,说道:“这仗打得,太奢侈了。”
折赛花不满道:“哪里奢侈了,陛下仁德,特别吩咐莫要心疼物资,朝廷的每一个兵都比钱财物资金贵,猛火油当用就用。”
折德扆笑道:“是爹老了,这辈子没打过这富裕的仗。过时喽,过时喽……”
折赛花笑嘻嘻的道:“爹爹,女儿表现得不错吧!”
折德扆微微一叹,道:“放心吧,肯定会将你名字写在战报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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