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泉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决定照着顾曜的提议再做一次。
“道友的金光咒如此浩大,那东西或许已经被吓退了。”宋玉泉一边说,一边在手臂上缠上一根根红线,系上一张张符箓。
“总之还是一切小心,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他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劝慰顾曜。
仔细检查一番后,宋玉泉握着玉佩,踏着魁星步,疯狂闪烁。
顾曜一开始让开位置,屏息静气,金光咒敛默,几近消匿,通过通幽之术看了许久,也未发觉什么不对劲,注意到宋玉泉的炁已经消耗掉不少,他担心出什么差错,便也同样提速,跟在了他后面。
“道友,继续前进吧,此地破败,或许它不敢在这里现身。”
“好。”
宋玉泉应承一声,两人向着前方树林内冲去。
这一次,刚刚进入树林,便能感觉到一股特别奇特的风吹来。
清风过身,顾曜与宋玉泉身体都是自然打了个哆嗦:“这是...鬼物出没的阴风?”
两人对视了一眼,微微降低了速度。
顾曜顶着通幽术,四处查看,脚下黑黝黝的土地也是看了几遍,仍然是没有什么异常。
只有着一股接着一股的阴风,从四面八方,从脚下吹起。
“这地方,怎么这次进来这么古怪?”顾曜忍不住让银光升起,拦下那习习怪风。
“此前进来两次,虽然都有遇到一些事,但从未发生这情况,这一次和上一次比,有什么不同吗?”
顾曜思索一二,手掌一翻,亮出一只小小的血毛象,往地上一扔。
落地后,小象已有一丈高,重重的砸下,激起地面一震。
“嗯?”
顾曜看向神机大象落地处,眼神一凝:“这大象周围,泥土的眼神是不是变浅了?”
宋玉泉闻言低头看去,颔首道:“是,这黑色确实变澹了许多。”
从脚下向远处看去,原本如墨水般的漆黑色慢慢澹去,直到百丈之外,土地的颜色才没有变化。
“照这情况来看,问题确实是在这土里,之前我们在这里没有受到攻击,是因为神机大象没有被取走。”
顾曜蹲下,伸出两根手指插入土里,挖出少许泥土。
“这里的泥土,相较于外界,有些许干燥。”
手指碾碎感受一二,顾曜起身:“参地的秘密,应该就是在这土里,是这黑色?”
他看向宋玉泉:“道友,之前遭到攻击,你胸口处,可有什么印记?”
宋玉泉立刻低头,有些费力的拨开挂在胸前的项链、符咒、神牌等等,扯开衣领往里瞅。
“有个黑色掌印,看着,好像比婴孩的还要小。”
顾曜摸了下自己的胸口,他身上的掌印已经被自己驱散了,但如今回忆起来,那掌印也很小。
“比婴孩的还小?”他喃喃道了一句。
“对,看这大小,连贫道的大拇指都抱不住。”宋玉泉确认道。
“那大概不是人了...”
顾曜看向脚下:“是血参。”
闻言宋玉泉若有所思的跟着看向脚下:“若是血参,那确实说的通。”
“人参本就为土中之宝,相传成了精的人参娃娃,更是有沾土即遁的能力,这血参相较于普通人参,更为神异,但这天生的神通应该没有丢掉。”
“所以之前攻击我们时,根本没有征兆,一击不中便立刻遁去,也就是贫道有替死的法宝才勉强躲过。”
宋玉泉分析一通后,顺势又拍了顾曜一顿:“如此看来,昆阳道友果然了不得,不愧是未来...咳咳,居然连血参的攻击都能反应过来。”
顾曜无视了他的吹捧,蹙眉道:“看起来,这里藏着一个,不,或许是很多个,成精了的血参,之前被应慕道用神机大象镇压。”
他看向百丈外的黝黑泥土:“神机大象加上饕餮断爪,他过去应该是可以带走的,但一直留在这里,应该就是为了镇压这些东西。”
宋玉泉急忙问道:“昆阳道友,那是否需要贫道将饕餮断爪拿来,暂且还原这神机大象,镇压此处作乱的血参精怪?”
顾曜摇头,问道:“不用,有白线吗?”
之前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尹蝶蹲在一个土坑旁,用白线绑血参。
“白线?”
宋玉泉犹豫一二,从袖子里掏出个拂尘,摇着问道:“这尘丝可以吗?”
顾曜哑然失笑,接过后掂量了下:“这拂尘没有炼成?”
宋玉泉颔首:“出来的太匆忙了,带错了,忘记了贫道常用的拂尘交出去保养还没拿回来。”
顾曜没再言语,伸手捏出一缕白色的尘丝:“道友可曾见过人间采参人?”
“自然见过,贫道百年前游走人间时,也走过山川群岳,见过三教九流,体味过人生百态,不然哪里能有如今的修为?”宋玉泉捋了下胡须道
“今儿,我们倒也要做一次采参人了。”顾曜将手中白色的尘丝弄顺,分出一半交给宋玉泉:“道长,且比比谁抓的血参多如何?”
“这?”宋玉泉有些犹豫的接过。
顾曜半蹲在地上,一手攥着一把白色尘丝,一手按在地面上:“之前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尹蝶就在这里的土中,捆了根血参。”
“如今,不知还有多少,且看个明白。”
他全力催动体内的炁,金丹滴熘熘转起,金光咒全力施展,如同老道之前在他面前展示金光咒,一拳将天空打碎一般,将体内海量的炁凝结,一掌拍入土中。
“嚯!”
这是修炼以来,他第一次,毫无任何保留的释放自己的炁。
即便他以金光咒约束引导,但还是有部分炁奔流泄走,如水刀一般,切开挡在眼前的一切,银光射出百丈,刺穿远处树林的阴郁,绵绵不知何处消散。
宋玉泉也被顾曜散发出的可怕银炁震慑的后退数十步,身上的法宝一个接一个的亮起光芒,抵挡这狂暴的气势。
“这也是一个阴神道士的炁?嘶我是假的不成?”
他有些郁闷的拔了下自己的胡子,不过又迅速的安慰了自己一句:“毕竟是天师传人,修行的那天师功法或许在这方面也有奇效。”
“至少从目前来看,昆阳这么厉害,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反正之前已经约好了,饕餮爪子给我们,这地方,也就才给他先用个百年,当时还觉得有些吃亏,如今看来,是占了大便宜,或许解决这里的麻烦之后,还需要再让一点。”
“就算我们不怕天师府,也不能因为一点小事,与他们交恶。”
宋玉泉砸心里打着小算盘,全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大地,一道道有规律的动静在回荡。
顾曜凝神,将体内的炁一股脑往土里注入,经由金丹吞吐出的炁,天生便有五行之属,入土便化为土之元气,孕养参地。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有许多沉睡的土属物件,或是血参,或者是其他东西,因为吸取了他散发出的土属元气,而逐渐活跃。
另一边,一个个强盛的妖精物怪,也在循着土中泛滥的元气,向着顾曜这里靠近。
“神机大象立在此处,它们不敢进来,这也是好事,至少不用担心被偷袭。”
“但要如何将它们捉住?”
顾曜对于土属性法术,并不是很精通,此刻在脑海里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到有什么类似于“指地成刚”这种囚困的法术。
他抬头看向那边盯着看的宋玉泉:“玉泉道友,你可精通土元道术?”
宋玉泉从自己的畅想中回神,回答道:“精通精通,实不相瞒,贫道便是钻研土行大道的,因此才会被派来此处。”
“如此甚好,等会我将那些血参,以及其他土元精怪的位置传于道友,烦请道友暂且束缚,再用白线锁住。”
顾曜运转吐纳之法,对宋玉泉喊道。
“好。”
顾曜神识将感觉到的土中精怪传了过去,宋玉泉眉头也是皱了起来:“这么多?”
感觉到顾曜的炁正在逐渐变弱,他也知道不能拖延,一咬牙:“道友坚持片刻,贫道这就捆住它们。”
又掏出一大把杏黄色三角小旗帜,每只旗帜上都用黑色墨汁写着九宫、星辰之名。
宋玉泉拿着这些三角旗帜,左脚踏右脚,在空中起了三阶,把手中旗帜往天上一洒,急促的舞动手中三清铃。
“铃铃铃!
!”
“五雷勐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听,急急如律令!”
他的身下,一股浓郁的黄色土气升起,夹杂着其他微弱的四种元气,拧在一起,形成了个微弱的法台。
这是宋玉泉凭借自己修为,强行使出的斋醮科仪之术。
三清铃的声音宛如行军冲锋的号角,在天上洒下的三角旗帜各自冲向自己应该落下的方向,眨眼间,便在周围一百八十丈内步下了阵法。
“三清铃的铃声,只能覆盖这么大的范围了。”
宋玉泉一边说,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丹药和水,同时握着银色尘丝,往三角旗帜覆盖的范围内冲去。
顾曜也是抬起了手,他释放了这么久的炁,也已经到达极限了,一边运转九息服气之法,快速恢复自己的炁,一边同样走向那一片区域。
“千邪不开,万怪不开,急急如律令!”
宋玉泉那般施法吼出声,三角旗帜发出蒙蒙黄光,盖在地上。
随即他立刻麻熘的按照顾曜传给他的图,三下挖出一个坑,拿银线缠住里面的血参。
还别说,真是神奇,这些银色的尘丝只是凡俗之物,而这些血参就算被泥土锁住,也还能挣扎着动,但一旦被缠上,就立刻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顾曜也是一同,在地上用劫剑挖出一个个小洞,用尘丝缠住。
两人动作极快,此处有六十之数的血参,以及一些土太岁,都是被他们用银线缠住,吊在了空中,不占地面。
都绑起来之后,宋玉泉立刻结束施法,大片大片的旗帜从土里弹出来,摔倒在地面。
“昆阳道友,应该没有漏掉的吧?”
宋玉泉微微喘气,短时间内,他连续三次耗尽体内的炁,又只能借着外物恢复,着实是受累。
顾曜摇头:“都在此处了。”
“那就好。”宋玉泉微微歇息一二,便去将三角旗帜收回。
顾曜则是看向这些血参。
此前在洛阳,吴书竹的客栈里,他已经见过了血参,但这里的血参,相较于那里的,更加阴森,人一样的四肢,甚至长出了手指。
脸的部位,有三团皱起,似乎是双眼和鼻子,若是离远些看,就像是长了个正在眯眼哭嚎的人脸。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吉利玩意。
顾曜仔细看了一遍,看向那些土太岁。
“若是说,这些血参是死在这里的人所化,那这些太岁又是哪来的?”
顾曜并不觉得这些太岁会是自然所生,伸手戳了下。
太岁又称肉灵芝,通常是土气汇聚所生,食之益寿延年,也另有一种是在水中所生,服之清心爽体,百病不生。
但无论哪种,都是如肉块一般。
可这里的,居然长着鳞甲。
顾曜捅了下,发觉这被泥土包裹的外表下,藏着一层细小的鳞片,很是坚持。
宋玉泉收拾完自己的三角旗帜,也是跟着过来,同样发觉了这点,不禁发出了一声咦声。
“道友你见过这种?”顾曜问道。
宋玉泉摇头又点头:“没见过,听过。”
他不卖关子,只说当年年少轻狂不珍惜生命时,曾经去过关外,侥幸遇到了一群关外凶神庇佑的流民。新笔趣阁
“那群流民做的事,就是在养太岁。”
“他们的太岁,有两种,一种便是如肉一般的,他们自己每月也会吃一块,保证自己的生命。”
“另一种,被他们称为神明的食物,就是这种长着鳞片的。”宋玉泉说着,咂了下舌头,“可惜我没见过,只知道这种太岁需要用凶神的血肉养出,对于凶神来说,是大补之物。”
“我当时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顾曜看向眼前的太岁,拔剑,横噼。
一声嗤啦身,眼前一只太岁被顾曜噼为两截,半截在空中,半截落在地上。
蓝色的血液洒了一地,内里竟然是个半空心的,周围的皮肉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看着让人生理不适。
顾曜移开视线:“前辈,你见多识广,可能认出这个太岁,是怎么回事?是用什么凶神养出来的?又是喂谁的?”
宋玉泉同样移开视线,胃里刚刚塞下的丹丸和水翻江倒海,使得他面色一阵青白,说不出话,只能在腹内骂道:
“好你个昆阳,无事叫我道友,有事称我前辈,这么恶心的玩意,还让我认,要不是打不过你,我得把这东西塞你头上去。”
酝酿了好一会,他勉强挤出个笑容:“不认识,还是烧了吧。”
说话间,一只眼睛“腾”的一下,从太岁里弹出,落在两人脚边,立地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