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铸造大明银币这件事,还需要皇祖父认同,若他老人家不点头,这件事就只能暂且搁置……”
朱允熥慢悠悠的一句话,就把这件事定了下来,让众人不敢反驳!
火耗三成,皇帝独占一半!
朝臣们虽然对此略有不满,可也不敢再多说了,
因为朱允熥虽然没有打着“驰用银之禁”的名号,可实际上大明银币就是在用银。
往轻了说这叫改革,往重的说这叫违背朱元璋制定的“祖制”,可是担着风险的。
要是不把皇帝给喂饱了,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么一条良善国策要是因为这点儿蝇头小利就不得实行,那就亏大了!
所以哪怕心有不甘,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认又如何?
碰上强势的皇帝,朝臣们也是无奈啊。
“陛下,礼部给事中李杰……该当如何处置?”
回到谨身殿,朱允熥刚一坐下,蒋瓛跑到跟前,眼巴巴的询问说道。
锦衣卫也有担任护卫的,成为大汉将军,在武英殿当值的时候,蒋瓛为了在新军面前多露脸,就心甘情愿的值班站岗。
武英殿里所发生的一切他自然也听在耳中,对于想给地方要铸币权的李杰,他自然知道陛下心中不是,就趁机进言。
“李杰……他有何说法?”
蒋瓛闻言大喜,这说明自己这次出头出对了,陛下果然准备就那么算了!
“回禀陛下,李杰出自福建布政使司漳州华安县李氏家族,李氏家族从蒙元时期就历代为官,家中出国官员十三位,最高的乃是元朝广西行省之长……”
“哦……原来还是出生官宦之家呀……”朱允熥点点头。
“陛下,如今李氏族人,在大明任职官员者,有江西抚州担任知府的李全,还有福建莆田知县李强……”
“他们二人在任上也做了一些事,不过资质平庸,没有什么突出的政绩,所以在吏部的评判中,只评了个中上……
李杰此人担任礼部给事中,为人恃才傲物,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虽然在学问上不错,可就是个死读书的,
既没有什么真本事,也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地方,只不过他在清流当中有些名声罢了……”
朱允熥知道蒋瓛这是夸大了,如果李杰就是个绣花枕头没有一点儿真才实学的话,也不可能担任六科给事中。
蒋瓛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方便自己处置罢了。
不过他也没有拆穿,继续听蒋瓛的禀报。
蒋瓛不但把李杰的状况摸得清清楚楚,就连他家族中的两位兄弟的状况也是一清二楚。
朱允熥吩咐道:“查查李杰可有与他人勾结,不要让大明的朝臣被他人所利用,如果没有……”
又转向王忠道:“记得只会吏部,将他下派到地方任职,造福一方百姓去吧。”
“是,微臣(奴婢)遵命!”
蒋瓛王忠二人齐声答道。
朱允熥没有在说什么,伸手拿起桌案上的奏章,又开始处理政务。
对于李杰这个人,他是一定要处置的!
如果他没有作奸犯科,没有与贼人勾结那还到罢了,可以免除牢狱之苦。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既然他有胆子开口与自己争夺铸币权,那就代表他所站的位置不是朝廷,乃是地方。
他代表了地方上的利益!
不要觉得各布政使司与朝廷是百分之百的一条心,既然涉及到权利,就没有不争执的。
因为地方上大多时候都是由世家大族,豪门大户组成的,至少也是中产之家,因为能读得起书,就说明家境不会太差。
士族豪绅,只会代表他们自己的利益。
铸造银币的权利被朝廷捏在手中,他们怎么可能不想着分一杯羹!
不过,朱允熥在这件事上是绝对不会让步的,货币是帝国的基石,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处置李杰,就是警告某些人手不要伸得太长。
再说了,自己新君继位,也必须树立起威严来!
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位皇帝的脾气,不知道他的行事风格,所以就会做一些事情反复试探,
而这样的试探也会一步一步的加深,一点一点的往自己的底线触及,直到有一天引起反弹,他们才会停手。
所以自己必须告诉他们,自己不好惹!
否则一旦让他们闻到血腥气儿,让他们认识到自己是块肥美而且没有抵抗力的羔羊,他们就会扑上来了……
因此不管李杰有罪没罪,都必须受到惩处!
既然做了皇帝,就不要想着在所有人留下好名声,尤其是士族阶级。
朱元璋在历史上倒是被很多人骂,尤其是为官做宰的读书人骂的最厉害,可这丝毫不妨碍他在百姓当中的威望,
也丝毫不影响他在历史当中的地位!
做皇帝的,什么时候被读书人大加称赞了,那离昏君也就不远了……
晌午吃过饭,午睡了一会儿。
起来之后精神充足,满身活力,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朱允熥在谨身殿里批阅了一阵子奏章,直到手腕有些发酸,这才将笔放下。
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子,想到要去大善殿,便招呼人走路过去。
本来是有銮驾的,也有轿撵可坐,倒是他想走走路活动活动筋骨,就没让准备。
“皇爷爷呢,怎么不见他老人家?”
来到大善殿,朱允熥问道。
尚膳监太监而聂见礼之后,回道:“回禀陛下,太上皇在菜园子里面种植菜疏,有庆公公在伺候着,奴婢准备了燕窝莲子羹,正准备端过去……”
而聂必须要解释一下,否则让皇帝觉得太上皇退了位,自己这些奴婢就不用心伺候了,那还得了!
“嗯,有劳了,皇爷爷有你们伺候着,朕也放心。”
“奴婢宫里的太监,伺候太上皇是奴婢的福分。”
“嗯,我也想去看看皇爷爷的菜长势如何,公公一同去吧。”
而聂是尚膳监太监,原本就是朱元璋身边的心腹,在内官当中位高权重,又跟随朱元璋多年,
所以即便是朱允熥对他们也要客气一点,以为礼待。
朱元璋在大善殿的西边开了一块菜地,平常没事的时候就在这里刨地松土,这段时间愣是被他整理出来将近二亩地的菜园子。
“奴婢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站在菜园子边上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庆童见朱允熥走来,急忙行礼。
“庆公公不必多礼,皇爷爷忙多久了?”
庆童躬身答道:“回禀陛下,太上皇都忙碌半个时辰了……奴婢怎么劝都劝不住,想要帮着可太上皇也不准,所以奴婢眼巴巴的站到边上,要不陛下您劝劝吧……”
朱允熥知道他的担心,便宽慰笑道:“没事,皇爷身子骨硬朗,多活动活动也有好处,你们不必担心……
皇爷爷现在也就是年龄大了,要是年轻的时候,恐怕宫里的空地都给他开成菜园子或是种成庄稼了……”
“还真让陛下说准了,昨儿个太上皇还说菜园子太小,还要刨地扩大呢,呵呵……”
朱允熥走到朱元璋身边,见他手里拿了一个小铲子,正在把杂草除掉,
便说道:“皇爷爷,几天不见,您这菜园子又大了,在这么扩下去,宫里用菜就不用采买了,直接来您这园子里拔就行了。”
朱元璋身着一身短打便服,极为干练,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除草道:“你怎么来了,朝政都处理完了?”
“还剩一点,不多了,孙儿批改奏章累得头晕眼花,特意到皇爷爷这儿来换换脑子,清醒清醒。”
说着也蹲下身子,伸手拔起地上的小草,现在还是春季,地里的草很娇嫩,并不扎手。
朱元璋赶紧将他的手推到一边,一脸嫌弃的说道:“你会不会种庄稼呀?除草要连根拔出来,这样才除得的干净,不会再长草了
你用手薅都薅断了,根子在土里面,过不了两天就会重新长出来,这不是做无用功吗,而且草根也会和菜苗子争夺肥力,你这干了等于没干……
你做皇帝还行,做农夫就太差劲了……”
“呃……”
朱允熥吃瘪,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这老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这要是放到后世,哪个晚辈会为了亲近老人家,陪着长辈下地干活?
“谁说我不会干农活的,庆童,还有铲子没有?给我一把,今天我就某些人看一看,朕不但会做皇帝,还会当老百姓种地!”
庆童憋着笑容,不敢笑出声来。
也只有陛下,敢在太上皇面前这么轻松惬意吧……
见朱元璋并没有反驳,庆童赶紧招呼在身旁伺候的小太监,找来一把备用的小铲子交给他。
朱允熥故意在朱元璋身边哼了一声,好像是在于他置气一般,埋头就铲起草来,再也不理他了。
朱元璋看他铲过的地,抬抬下巴,一脸厌烦的说道:“呐,这儿还有草呢……”
朱允熥脖子一挺,嘴犟着道:“我知道,这里我还没铲到呢!”说着又补上了一铲子,
那几根小草瞬间就遇到了灭顶之灾,不但被拦腰截断,又被连根挖出……
可怜青青小草,就成了某人泄愤的工具……
朱元璋摇头笑个笑,知道这是孙儿在逗自己开心,又怎么会生气呢。
晚辈“彩衣娱亲”,这是大孝啊。
“来,歇一会儿吧,喝点水。”
朱元璋从庆童手里接过来茶碗,递给他道。
朱允熥也就坡下驴,伸手接过来喝了几口,趁机和朱元璋聊起了天。
“皇爷爷,您看这个……”
将大明银币掏出来递到朱元璋的手中。
朱元璋拿着在眼前看了看,眉头一皱,“这怎么是咱的头像?”
朱允熥赶紧解释道:“皇爷爷,这是孙儿命人特地制作的大明银币,重七厘二分,币值白银一两……”
朱元璋打断他的话道:“咱没问你别的,是问你怎么把咱的头像弄上去了?这不是写着宣武元年吗,干嘛不铸上你的头像?”
“皇爷爷,孙儿新君继位,哪儿能铸自己的像啊,那还不让人笑话?皇爷爷您老人家,开天辟地文治武功,文武百官拥戴,天下臣民敬仰,咱们大明也唯有您够资格……”
朱元璋道:“正是因为你新继位,所以才要借此树立威望,你这银币铸的不错,以后就用你的像吧……
咱可不想丢人现眼……”
朱允熥真是苦笑不得,又劝了一番,说等自己有了可以称道的功绩之后,在铸上自己的像不迟,这才让他勉强答应。
“皇爷爷,之前大明禁用金银,如今孙儿使用白银铸造大明银币,虽说没有开放白银交易,可毕竟是开了口子……”
朱元璋挥挥手,毫不在意的说道:“
咱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要担心,你是咱选的皇帝,你做什么咱都支持你!”
“多谢皇爷爷……”
朱元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要明白,天下从来都没有万事不变之法,做皇帝的,要学会审时度势,要学会因地制宜,
之前咱禁用金银,是因为那个时候天下还不太平,大明各处不是山贼强盗,就是叛乱丛生,还有北元这个威胁存在。”
朱元璋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况且那个时候大明国库当中的白银数很少,大量的银子都在士族豪绅那些大户们手中,
真要是开放银禁,他们就有足够的钱财来扰乱大明财政,很多的物资也会被他们捏在手里面,大明底子薄,经不起折腾啊……”
朱允熥闻言,不由得心中豁然开朗。
没想到朱元璋禁止用银,还有这层意思!
不过想想也对,真要是在当时就开放银禁,底层的百姓痛苦不堪,而世家大族又掌握了大量的金钱,这会发生什么?
就算保守一点儿来说,他们会用手中的银子,大量购置土地,破坏大明的底层建设,不知道有多少人又要成为佃户,成为豪门的附庸,可以说生死都掌握在人家的手中!
一旦遇上灾年,又是流离失所,又要无家可归!
往重了说,士族豪绅力量扩大,恐怕就想要和朝廷掰掰手腕子……
这种事历朝历代还少吗!
朱允熥脸色严肃了起来,认真的说道:“皇爷爷您放心,孙儿必然不会让容许士族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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