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伍尧确认清楚之后，乃木坂就离开了。
这让伍尧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乃木坂从确认他负值固化，再到询问他的想法，中间间隔了一天，很难相信这仅仅是乃木坂一个人的决定。
“不过这么说起来，倒也讲得通……毕竟我的情况那么特殊，乃木坂背后有其他人也说不定……”
至少伍尧无法想象特大凶杀案的受害人，居然不会受到公检法的特别关照。
“不说这么说来……从苏醒之后，我还没有见过警方的人……是因为侦查手段也高度自动化，我身上的行为记录，就已经足够完成对犯罪嫌疑人的举证了吗？”
“不过以我最后昏迷时的情况来看，四臂怪人应该已经死透了，走结案程序的话，或许不需要那么正式？”
伍尧躺在床上，一边做俯卧撑，一边思考着。
虽然被乃木坂判了“无期徒刑”，但是伍尧并没有放弃“离开这里”的想法。
如果命运真的逼他去做肖申克里的安迪，那么他就会拿一辈子去做这件事情。
伍尧的老爸是个军人，伍尧曾经问过他——
“你当兵的时候，害怕过上战场吗？”
当时伍尧老爹的回答，让伍尧感到既震惊又迷惑——
【“如果战死沙场是我的归宿，那么那便是我的生活方式。”】
“生活方式吗……”
伍尧默默数着仰卧起坐的个数，这三周来，他做仰卧起坐的次数不多，只有六次左右。
不过考虑到日常的蛋白质摄入水平，以及其他肌肉也要安排时间做肌肉撕裂，这个强度已经很不错了。
而相比肉体上的负担，伍尧更加清晰地意识到的，却是自己思想上的改变。
他没有选择像老爹那样从军，而是去考了警校。
但若是有人问他是否对当警察有什么执着……
他大概会回答“没有”吧……
或许是受到了老爹回答的影响。
他只是选择了一种自己觉得能够接受的生活方式。
而若是命运选择了不公，强迫他去接受一种他不喜欢的生活方式……
那么他就只能在这种“不喜欢”中，选择“喜欢”的活法了吧……
“哪怕结果是徒劳的也无所谓……比起浑浑噩噩地在这座监狱里度过一辈子，不如考虑着如何才能‘出去’，然后一点点进行改变……”
在与乃木坂的谈话结束后，伍尧躺在床上，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而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伍尧有些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理智指数居然又上升了一点，达到了“-1”——
然后就真的停下了。
“所以，【理智指数】的改变，说到底是要在心态与信念上发生双重的变化吗……”
伍尧一边做着单手俯卧撑，一边听着新闻里的真人语音，一边思考着自己的精神状况。
他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精神与心理状态都很完美，如果用他前世时的状态举例子，大概就是100分的状态。
但是有什么东西，让“系统”认为他的精神异常，然后一口气扣掉了-101分。
那个“东西”，或许就是对“八臂怪人”的认知。
“凝望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会凝视着你吗……”
伍尧换了一只手，继续做着单手俯卧撑。
刚刚开始恢复锻炼没多久，仅仅十个左右的单手俯卧撑，对他而言，就已经很吃力了。
但是所谓的肌肉锻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需要的不是‘持续力’，而是不断突破‘舒适区’的肌肉撕裂吗……”
十个单手俯卧撑做完，伍尧喘着粗气，立即仰面躺倒在了地上。
晚上临睡觉前，他会再跑十五分的市内慢跑，算上做俯卧撑之前的十五分钟慢跑，就是他一天的动态训练量。
“对于锻炼而言，最重要的是‘强度’以及‘恢复’，肌肉不是钢铁，反复捶打，并不会让它变得更坚韧，反而会形成肌肉记忆，影响剑术动作。”
结束了动态训练，伍尧背靠墙壁，原地站直，然后双腿缓缓下蹲，双手抱圆，开始“核心力量”的训练——
用人话来讲，就是站“两仪桩”。
“对于剑术动作而言，下盘的稳定性果然是最重要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要多做跨步与撤步的训练，还有突刺与挥砍的动作……这才是真正需要形成肌肉记忆的东西……”
然而在隔离病房内，这些锻炼就不太可能了。
就连室内跑步机，都是伍尧向乃木坂申请来的，明明就已经内置在了房间墙壁内部，但是必须通过主治医生的申请，才能够使用。
在前三周的初期诊疗结束之后，乃木坂对于伍尧的治疗，就进入了巩固阶段，这个阶段的乃木坂，没有什么新项目可以帮伍尧疏导，只是每隔一周左右，会做一次定期回访，确认伍尧的心理状态没有因此恶化。
“没有恶化吗……”
躺在床上恢复着体力，伍尧看着自己“-3”的理智指数，忍不住自嘲了下。
长期被关在这种连“垫步”都施展不开的地方，他的心理状态能好转才怪呢。
除了初期治疗刚刚结束的那段时间，他的理智指数达到了“-1”，其他的时候，更多的还是在“-2”以及“-3”之间徘徊。
最多的时候，他的理智指数跌到了“-7”。
那段时间他心态绷得厉害，整个人都不太舒服，有种被关久之后的狂躁感。
但在理智指数血崩到“-7”之后，他最终还是慢慢调整了过来。
毕竟就像是他之前思考的那样——
。
“只是一种‘生活方式’吗……”
乃木坂听着伍尧和自己的聊天，喃喃复述道。
根据乃木坂的说法，伍尧理智指数迅速下跌的那天，他已经注意到了病人管理中心发出的警报，不过那天他刚好有一个更加严重的病人，所以将对伍尧的探访挪后的一天。
但第二天的时候，伍尧的理智指数就已经恢复到了“-3”，这让他感觉颇为吃惊。
要知道，哪怕是在初期治疗的之后，让伍尧的理智指数从“-7”恢复到“-3”，乃木坂也耗费了一周的时间。
而伍尧自我调整只用了一天，某种意义上，已经证明了他心态上的坚韧。
对于乃木坂有些呆滞的表情，伍尧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数天之前的狂躁之气，在他身上已经消失不见，或者说，突发变故的这段时间，让他变得更加沉稳起来。
虽然还没有找到任何一种可能的“逃离”方式，但唯有“想要出去”的决定，在他的内心深处沉淀下来，从一种感性的冲动，化作一种“生活目的”。
主导着他现在全部的思考方式与行动意义。
包括和乃木坂的谈话也是，除了没有告诉医生自己抱着“有机会就要越狱”的想法之外，伍尧也很积极地和乃木坂探讨自己的心理状态，试图通过“更正规”的方式离开这里。
再不济——
他也想弄清楚，扣掉自己整整“101分”的那个判定，到底是什么玩意。
“那么……如果让你维持着【潜在异常者】的身份，离开这里……”
乃木坂轻轻咳嗽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过神来，并打断了伍尧的沉思——
“那么对你而言，也仅仅只是换了一种‘生活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