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连绵数日,渭水骤然暴涨,诸葛亮帅全军扎营于五丈原高地,开始不紧不慢地撤军,甚至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完完全全就是做给魏军看的。
蜀国中军大营。
“汉兴呢?”诸葛亮看着帐中众将士,独独不见了李显,便开口问道,
魏延上前拱手道:“丞相,汉兴将军去了上方谷,祭拜徐大与徐二两位兄弟,还有,前些时日他那些殉国的将士,子远将军也去了。”
诸葛亮默然,便不再言语,只是让大军撤退的步伐放缓了些。
上方谷内某处高地。
李显站立于八千大戟士与骑兵之前,表情肃穆,左边乃是田大力、龚杰,右边便是徐质、王平,三军静默,只闻得阵阵雨声。
“跪!”李显一声令下,甲士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好不庄严。
“众位将士!大汉江山的儿郎们!我,李显,今日在此与诸位一同祷告在渭水之战中牺牲的将士英灵!为血染街亭的两万将士,为马谡将军、张休将军、黄袭将军,在此得报大仇!”
众将士纷纷高呼:“报仇!报仇!报仇!”
余音久久回荡在五丈原上,不能平复,一时间军阵士气犹如惊涛骇浪一般,不少将士已经眼眶通红,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街亭之战中,牺牲的有不少是他们的父兄与亲人,而如今,仇人已然受首,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对亲人无限的思怀。
然而很快,这场原本的仪式,又迎来了第二波高潮,只听得李显一声令下:“起!祭!”
众将士再次站起,只见三骑分别从军阵之后奔来,在雨中狂呼。
“敌将张郃首级在此!”
“敌将乐琳首级在此!”
“敌将戴陵首级在此!”
众将士再次湿润了眼眶,此时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齐齐呼喊:“杀贼!杀贼!杀贼!”
李显抬手,示意众将士停下,开始说道:“众位将士!本将在此,还要祭奠两位兄弟,他们以性命为饵,引逆贼张郃进入此谷,你们说,这样的人,配不配称为英雄!”
“英雄!英雄!英雄!”甲士们齐齐高呼,却不知是何人,下面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是谁?是谁?这么勇敢?”
“下次这种事俺也要去!宁可轰轰烈烈地死,俺也不要当个缩头乌龟!”
“这可是俺家的大英雄,至少我给我哥报了大仇!”
……
李显清了清嗓子,朗声喊道:“夜枭营徐震一出列!”
众将士再看去已然是一位已经泣不成声的年轻军士,紧接着两名军士分别手捧已经被鲜血浸透的铠甲与一把已然卷刃的佩刀。
一下众将哗然,这位史书上完完全全没得姓名的军士,如果不是这一战,只怕只能是史书上的一串数字,而如今,却因为两位烈士,让他走上了前台。
“不会是他两个哥哥吧?我听说他两个哥哥已经失踪了十几天了?”
“不会吧,他兄弟三人关系可好,这下就剩他一个人了。”
…….
众将士还在议论,却再次听得,李显下令,“授烈士衣冠!”
紧接着两名军士上前,以大红蜀锦包裹徐大与徐二的衣冠,交于徐震一手上,说道:“节哀!”
李显朗声道:“众将士!与我一同祭奠徐大徐二两位英雄!匡扶汉室!万死不辞!”
“匡扶汉室!万死不辞!”
声音久久回荡在上方谷内,而诸位将士此时再次群情激荡,恨不得现在就踏破潼关,生擒曹睿。
这场默哀仪式持续良久,直到李显下令,在此谷内设置两位衣冠冢,分别刻上上方谷山神与渭水水神的牌位之后,才引军缓缓西归……
……
潼关,魏军大营。
曹真看着战报不可思议地问道:“退了?诸葛亮退了?什么情况?”
张虎生怕曹真还要追击诸葛亮,赶紧拱手上前道:“都督,蜀军退了,我军也算胜了,也算对陛下有个交代……”
“放屁!放屁!全tmd的放屁,损兵折将、丢关失城,你管这叫胜了?你们全tm不要脸,我还要!”曹真这回是真的怒了,从他一开始被直接夺了兵权,再到后来成为节制司马懿的人形节钺,个中酸楚,无人能知,他做梦都想能有一次彻底击败诸葛亮的机会。
曹真骂完,也是无奈,现在除了拿这些个将领们出气,他实在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追击他肯定是不敢的,但是不追击,他又心痒难耐,心念一动,又问道:“司马懿呢?”
费耀眼角微动,立即出列拱手言道:“都督,何不派司马都督前去试探追击?”
曹真闻言,略加思索,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点头道:“就依费将军所言,传我将令,令司马懿追击诸葛亮军,务必夺回陈仓!其余部众,随我整备,接应司马都督。”
“得令!”
…….
潼关外北侧司马懿军大营。
司马懿悠哉游哉地正在渭河岸畔钓鱼,司马师与司马昭也坐于两旁,不多时军士前来传令:“大司马将令,着令司马都督追击诸葛亮军后部,务必十日之内夺下陈仓!”
司马懿不紧不慢地说道:“知道了,回禀大司马,霖雨阻到,我军无法按时开拔,还请大司马见谅。”
传令官闻言只觉得莫名其妙:“司马都督,大魏军法,延期十日当斩,还请司马都督自重!”
司马懿仍旧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说道:“本都督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待得传令官一头雾水地退下之后,司马昭才缓缓开口,问道:“爹爹,咱们已经掉了好几天鱼了,若是真的被曹真那厮逮到杀了,只怕…..”
司马懿开口说道:“耐得住性子,钓鱼就是这般,心浮气躁是钓不到鱼的。”
司马昭还想问,却被司马师拦下,说道:“昭儿,不要心急,我们就算去得再快,要是被曹真派去守一座必失的城池,或是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陷阱,也是死,与其去曹真的营寨里跟他钩心斗角,还不如就在此地掉我的鱼,好歹还能享受下。”
司马懿这才看向司马昭,说道:“明白了吧?”
司马昭这才恍然大悟,于是才安下心来放出自己的鱼竿,但是好几次都无功而返,只得说道:“爹爹,我没心思钓鱼。”
“屁话!你的腿是怎么废的,你心里没数吗?你今年多少岁了,还如此耐不住性子,曹真为什么会败,输就输在性情上,你吃过如此大亏,怎么还不清醒!”
司马懿突然的雷霆大怒,确实吓到了司马昭,便只得乖乖地坐在一旁,继续漫不经心地钓鱼。
…….
李显随着诸葛亮大军已然撤回上郡屯兵,到了城内,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下令全军城内休整,能泡澡的尽量先泡个热水澡,避免着凉,影响战斗力,毕竟淋雨容易感染大叶性肺炎,因此及时泡澡预防肺炎是非常有必要的。
此时孙祖嵩的商队,也随大军进入了上郡,不过路上救了两个已经发烧到直打哆嗦的小青年。
便待李显泡完澡后,舒舒服服地换了身衣服,在城内临时官邸坐下,孙祖嵩便立刻上前,说带来了两位将军故交。
李显闻言,便来了兴致,故交?我好像还没有故交吧?立即让孙祖嵩带二人上来,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明明已经在某个记忆深处被隐藏起来的片段,又被再次拾起,好好的胜仗回城,此刻居然自己已经热泪盈眶起来,这个人与曾经在同一个营帐内的王五,便是在夷陵之战之中,已经成为一串阵亡数字的将士,有着近乎分不清真假的脸庞,话到嘴边,再次哽咽起来。
两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也是潸然泪下,用着近乎爬行的姿态,向李显接近。
李显赶紧起身,扶起二人,半晌竟然说不出话来:“二位小将军快快起来!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其中一人显得略有年长,立时站起来,拱手道:“叔父!我是王小六,这位是傅佥小将军,我们二人想要加入叔父的军队,但是家里人嫌我们年级太小,不放我们出来,我们就偷偷跟着苟安将军的运粮车队过来了,听说叔父在上郡,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哪知路上遇到大雨,我和小将军都生病了。”
李显闻言也是赶紧嘱咐下人煮了生姜水给二人泡澡,帐内点着些许醋水熏蒸,二人鼻塞流涕的症状夜间才略有好转。
李显摸着傅佥与王小六的脑袋,这些个仅有十一二岁的少年居然不惜跋山涉水前来投军,只为了胸中一腔报国热血,自己又岂能辜负他们,更何况,傅佥这位日后的绝世猛将,蜀汉后期的战力天花板,确实要好好栽培一番才是。
不多时,二人已然醒转,见得李显亲自守在床边,立时受宠若惊,傅佥赶紧坐起,正欲开口说话,却被李显直接打断,说道:“小将军好好休养,大夫说了要静养,不要乱动。”
再看向已然惊醒的王小六,李显更是直接说道:“你也好好休息,静养,不要再乱跑了,小心你爷爷回去打你。”二人这才沉沉睡去……
翌日,诸葛亮临时官邸内。
“丞相的意思是,东吴可能随时来犯?”魏延拱手问道。
诸葛亮点了点头,哪知帐下已然是群情激愤,纷纷怒骂吴狗背信弃义,诸葛亮也只的默然。
魏延拱手道:“丞相!某愿引一军前去援助陈到将军,若是那吴狗赶来,必然杀他个片甲无归!”
诸葛亮摇了摇头,说道:“文长,你勇略有加奈何性情如火,非陆逊之敌也,其人善守惯用阴谋,非得一智将不可。”诸葛亮此时目光已然落到李显身上。
李显明白,此次面对陆逊,非自己莫属了,当即出列拱手道:“若依丞相言,末将请命援助永安,助叔至师叔、正方将军抵御东吴。”
诸葛亮点了点头,说道:“若是汉兴,可当此任,不过此战关系川中门户,务必慎之又慎!”
李显拱手道:“谨遵丞相将令!”
“汉兴,休整三日,你部即刻班师回成都,整军半年,今年出伏之后务必到达永安,熟悉地形地貌,军情以快马形式送来,你部抵达后,由正方将军节制,切记若东吴不出兵,你不可轻动。”
李显再次拱手,声音骤然变得铿锵,朗声道:“谨遵丞相号令!”
对阵陆逊,说实话,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如果真的能击败陆逊,他就能为夷陵的七万忠魂报仇雪恨,而不是每每梦到夷陵火场,就从噩梦之中惊醒,因此,要堂堂正正的击败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愤激动之情,出了营门,仰天大哭起来。
东吴,白衣渡江这种没有下限的阴谋,偷袭盟友这种下作的手段,心中情绪再次激荡,拔出腰间佩剑,在官邸外的墙面上笔走龙蛇地写下几行大字,只见得上面写道:“王睿楼船出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索沉江底,一片降帆出石头!”
到此心念微动,李显唤来王小六,问道:“小六子!汝可想为父报仇?”
王小六愣了半晌,立时答道:“朝思暮想,无时不想,恨不得将吴狗扒皮抽筋!”
“好,自今日起,你就叫王睿!为本将义子!我带你去为五哥报仇!”
王小六愣了半天,再看向墙后的诗句,立时拱手道:“睿儿遵义父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