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大帐内。
陆逊焦急的来回踱步,已经很久没有让他如此失态的情况了,他在沉思,现在给予他巨大压力的已经不光是眼前的水泥城墙还有自己那个效忠多年,却依旧猜忌满满的吴国陛下,若是真的如同当年夷陵之战那样,全盘托付,他又何尝没有办法对付这个龟缩在水泥城墙之后的李显呢。
“报!都督,韩琮将军不敌王睿,弃守长沙,回江东去了。”
“报!都督,桂阳太守羊衢告急,南蛮孟获起兵十万直逼桂阳境内!”
“什么!”陆逊焦急之间,猛然一拍案几,立时站起身来,瞬间又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堪堪站不稳。
“狗日的,这个李显分明是在此地拖延我军注意力,趁机袭取荆南四郡,如果武陵再丢了我军就成了孤军了。”徐盛愤愤地骂道,此刻却也是满头的无可奈何。
“不急!”陆逊又是堪堪扶住自己的身形,半晌,终于挤出一抹笑容,说道,“如我所料不错,武陵道上肯定都是伏兵,按照李显的打法,此刻,武陵看似安全,其实才是最危险的地方,我军接下来要去的,绝对不能是那里。”
徐盛拱手上前问道:“都督的意思是?”
“舍了此城,去夷陵,与贺齐将军汇合,然后反扑公安!唯此可以破局。”
“都督,末将有一言,还请都督耐心听完。”徐盛听罢,却是上前言道。
“文向但言无妨。”陆逊示意徐盛继续说下去。
徐盛顿了顿,眉头却是紧锁,言道:“都督,咱们自打接手全琮的烂摊子之后,感觉就处处掣肘,甚至就像给人牵着鼻子走一样,都督说实话,末将觉得.....”
“觉得什么?”陆逊仍旧面沉似水,看不出一点波澜。
“末将觉得,都督没有之前火烧连营那般指挥若定了,而且这李显奇招频出,末将有点担心。”
徐盛说完,却是老老实实地退回了自己队列,陆逊半晌无言,其实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处处给人牵着鼻子走,他确实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但是他又无能为力,明明自己的每一步军事决策都是正确的,可是没到关键时刻,就是那李显出奇招的时候,益阳平原的野战,本想凭借吴钩的锋利和水运的补给,本想与他僵持数日,可是这铁浮屠的杀伤力实在太大,根本没有办法建立有效的根据地,只能退守长沙。本想长沙凭借那坚固的城池,能够坚守,结果给数额庞大的天雷轰开了巨大豁口,直到现在,给人困在这个水泥城墙之下,进也不得退也不得,自己一个堂堂东吴大都督,凭一己之智打出桃园三杰末路的天之骄子,却在此刻显得那么无力。
丁奉看着无言的陆逊,拱手上前道:“都督,那我们还去夷陵么?”
陆逊半晌回过神来,轻轻地言道:“为今之计,有此而已,再无他法。”
丁奉继续言道:“末将请求断后!”
陆逊点了点头:“你且于武陵山西侧长阳道埋伏,若那李显不来追击,你就三日后启程,与我大军汇合,夺回公安即可。”
“得令!”丁奉领了将令,刚欲出营帐门,却又听被陆逊叫住。
“丁将军,那李显勇冠三军,切记,打不过就自保为上,切不可步马忠将军之后尘。”陆逊又交代了一句。
丁奉立时回头道:“都督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末将不才,愿取那李显首级献于麾下。”
陆逊倒是有些懵了,心想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万万没想到,这货居然当成了激将法。
“丁将军还是小心行事,自保为上。”
丁奉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拱手道:“谨遵都督号令。”
.......
蜀军大营。
李显终于拆开了右肩上的绷带,稍微活动了一下,感觉肿胀倒是消退了,但是也不敢特别剧烈地活动,上阵杀敌应该还是可以的,便是又抄起了身后的长枪,挥舞了一下,感觉嘛。虽然不如从前那般得心应手,却始终是自己摸了二三十年的兵器,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还是抹杀不掉的。
傅佥立于一旁,拍手道:“师傅已经痊愈了!恭喜师傅!”
李显点了点头,问道:“王睿那边军报应该到了吧?”
“都督,昨天就到了,韩琮弃了长沙,奔武陵去了。”
李显点了点头,言道:“那你这会替我传令诸将吧,再不让他们打仗,他们只怕要憋死。”
傅佥立时瞪大了双眼,问道:“都督的意思是,咱们要出征了?”
李显点了点头,便是斜着眼睛看了看傅佥。
“好咧,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别急,另外,替我修书一封,让下面人誊抄三千份,让弓手们射进吴国营帐。”
“是。”
李显顿了顿,说道:“嗟尔小国,首鼠两端,联姻于大汉,称臣于曹魏,袭荆襄而用诡计,背盟友而弃信义,拥十万之众而难下小城,窃六郡之地而不怀贤德,今我大汉带甲百万,战将千员,楼船万余,旌旗蔽空舳舻千里,顺流而东下也,欲与足下会猎夷陵,一消十年之恨,望足下切勿失约。”
傅佥看罢,直呼都督好文采,只觉得整个人都洋溢在那讨贼复仇的正义之中,便是问道:“都督,结束了?”
冬日的寒冷似乎要提前了许多,这往日甚至都不下雪的江南,突然间便是纷飞了片片夹杂着冰雹的雨点,当地人习惯地称呼这样的天气为雨夹雪。
李显知道,接下来这一战,他已经做了太多准备,准确来说,他已经太期望能与陆逊在自己的主场有一场正面的交锋了,只有击败了陆逊,才能让眼前这个东吴大国,彻底废掉,才能在极度安全的情况下保有荆州,才能做到源源不断地给北伐的道路供给粮食,甚至可以让粮食,荆州,荆州还是荆州,这个战略地段太重要了。
其实后世而来的李显又何尝不知道荆州的重要性,但是眼前这个头号大敌,就如同泰山一样稳坐在江陵,如果不能把他彻底连根拔起,兴复汉室就成了一纸空谈。
李显便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是握住了手中长枪,开始舞将起来,口中却仍旧念念有词,只听得傅佥再度热泪翻涌起来,但听得李显念道: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短短数句便是将山河破碎,家国兴亡的重担勾勒得淋漓尽致,傅佥堪堪听罢,瞬间觉得自己便是要与眼前这位师傅一样,在兴复汉室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佥儿,你想爹爹吗?”李显舞罢长枪,却是立住。
傅佥终于忍耐不住,带着满脸的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显伸手扶了扶傅佥的头盔,说道:“好孩子,下一场,我们就带你爹爹回家!如果......”
“如果本都督战不下陆逊,你记住,自保为上,不能让大汉的希望,断送在我的手里!听见了吗!”李显终于严正而又刚毅地跟已经泣不成声的傅佥说道。
“都督!到时候我来给你断后,你才是大汉的希望!大汉可无傅佥,但不可无都督!”傅佥奋力地摇了摇头,却是将一脸的泪水甩得到处都是。
“傻孩子。”李显强忍着泪水,笑骂了一声,便说道:“去把,交代你的事情,去办完吧。”
“是!”
“可别让他们看到你脸上的泪水。”李显嘱咐了句。
“是!”傅佥便是用那双手用力地在脸上擦了擦。
......
吴军大营。
“都督,蜀军射进来三千封书信。”丁奉一手拿着竹筒,一边汇报道。
“呈上来,看看写的啥。”
陆逊便是一边打开,一边笑道:“这李显好文采,可惜了,如此全才进不能为我所用,你们也射回去,说,上一个要会猎东吴的已经被火烧回去了,难道他也想步其后尘么。”
“是!”丁奉拱手道,“末将这就去让下属誊抄,射回去。”
“都督,那李显明摆知道我们要去夷陵的意图,倘若他在路上伏兵怎么办?”徐盛担心地问道。
陆逊摇摇头道:“不会的,他没有那么多兵马再供他调度了,兵不贵分,如今他分兵袭三郡之地,虽有奇效,但是他本部兵马数量少就是问题的弊病所在,此刻我们应当与贺齐将军合兵,先进逼公安,围城打援,才是上上之策。因此我料定,此刻他绝不会在此地伏兵。”
“是,都督妙算。”徐盛便是退下。
“诸位听好了,下一战,便是我军与李显的决战了,此战若胜,我军复有荆州之地,可进逼巴蜀,再夺西川!此战若败,我军将不复占有荆襄之地,退居江东,永无出头之日,此战是赌上国运的一战,你们明白吗!”陆逊言道。
“末将明白!”帐下众将齐齐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