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TORCH Multiphysics这样一个已经安稳运营了一年多,且市面上基本找不出竞品的软件来说,正式发售其实也就是个顺水推舟的事情。
主要就是推送个新版本,以及借着这个机会开始收费。
所以,三个人倒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长时间。
“对了,常总。”
就当常浩南准备宣布结束会议的时候,杨慧梅突然话锋一转:
“我之前参与其它项目谈判的时候,遇到过很多软件知识产权的纠纷。”
“过去我们的软件都是免费试用,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但是现在开始收费,考虑到电脑程序的可复制性,我觉得难保不会有人用盗版。”
“而且,就算不考虑破解加密的问题,我们此前放出去那么多试用版本,他们如果继续留着用,我们只靠一纸用户协议,在操作上恐怕很难产生约束吧?”
在两年前TORCH Multiphysics刚发行那会,常浩南专门找人针对世界各主要地区编写了多种语言版本的用户协议。
不过杨慧梅的担忧也确实有理。
90年代末到21世纪初,由于法律条文的不明确以及执法操作困难,全世界范围内的盗版问题都处在相对比较猖獗的状态。
华夏就更不用说了。
多少软件公司都是在这些年被盗版坑死的。
很多游戏为了防盗,只能在游戏内容里设置通过正常手段根本无法通过的关卡,再随正版软件附赠攻略书。
国产办公软件WSP也是在这个阶段差点倒闭。
“我觉得大的企业和机构应该还好,咱们火炬集团,当然还有常总,怎么说也是在上面挂过号的,TORCH Multiphysics软件又是国家钦定的基础工业重点项目,应该不会有谁在这种事情上不开眼。”
宋景明作为办公室主任,对于商业层面的问题了解不算多,但是对大势看的却很清楚:
“所以,我觉得主要问题可能还是中小企业用户,还有高校和研究机构这块。”
“高校和研究机构这块,我已经有初步想法了。”
常浩南直接摆了摆手:
“我们好不容易借着这个机会站到了全世界数值计算领域的最前沿,肯定还是要在教育领域发挥一些社会责任。”
“更何况,培养新鲜血液对于我们自己来说也有好处,毕竟不可能指望别人永远拿不出跟我们类似功能的产品,但如果全世界搞数值模拟的用户在学生时代都已经适应了TORCH Multiphysics的操作,那对于后来者而言就会形成一个先天壁垒。”
“到时候,他们在计算性能、软件生态、用户习惯这些方面都没办法跟我们比,就算在价格上更有优势,甚至哪怕是免费,都很难对我们形成威胁。”
作为一个经历过2020年代的华夏工程人,常浩南可太清楚这些隐性成本会给先发企业带来多大的好处了。
在商用软件密集转向国产化的那几年里,哪怕文件格式相互通用,都会搞出很多需要人工处理的兼容性问题。
至于那些互相之间甚至不能打开对方工程文件的,转化起来就更是噩梦一场。
可以说,如果不是大洋彼岸给的一大波助攻,软件也好硬件也罢,国内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么强的动力去搞同类型替代。
而现在。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终于轮到自己成为先行者的常浩南当然不可能放过反打一波的机会。
“所以您的意思是……”
宋景明说着摊开笔记本。
“针对教育机构,我们可以提供免费的学生版软件,甚至包括全套教程和培训,实际上只要给现在这个试用版换个名字就行,只不过需要再加入一些特征,这样我们一眼就能检查出哪个工程文件是出自免费版本。”
“当然,这个版本只针对教育过程,如果想要在研究成果或者项目里面用的话,还是需要购买我们的商业版软件。”
“这倒是个好办法,从学生开始培养使用习惯……”
宋景明在本子上笔走龙蛇,飞快地记录着常浩南所说的内容:
“不过,这个版本要如何进行推广?”
“我是说,总不能专门打广告说我们有个不用花钱的学生版软件。”
“这个简单。”
常浩南的回答几乎不假思索:
“我前两年编过一本数值模拟相关的教材……”
“啊?”
他话才开了个头,宋景明那边记笔记的动作直接就停住了:
“您还编过教材?”
“啊……”
后者突然的惊诧反而把常浩南搞得有点不会了:
“这……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不需要表现得这么夸张吧?”
宋景明的回答有些磕磕绊绊:
“不……我只是感觉,编教材的人,应该都是那种年纪很大的业内泰斗……”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自己都要听不见了——
这说穿了就是个思维定式的问题。
宋景明加入火炬集团比较晚,并未参与过TORCH Multiphysics的开发过程,也跟京航大学等机构关系不大。
在他的视角里,常浩南虽然确实很厉害,但主要还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国企领导”的形象。
但仔细想想才会发现,常浩南虽然年纪并不很大,但已经可以算是业内泰斗了。
编教材肯定是够格的。
常浩南也知道对方这属于灯下黑,只是摆了摆手便又继续说道:
“总之,现在大部分国内高校上课用的应该都是我那本,只要后面再随便找点案例编个实践手册一类的东西,让那些高校再开个实践课程就行了。”
更宽的领域他不敢说,但数值模拟这块,他现在绝对是全领域垄断。
一个人很可能从学生时代就用着他编的教材,进实验室之后看的是他发的论文,自己搞研究的时候还在用火炬集团发行的软件,毕业以后做项目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很可能还要找火炬集团去买解决方案……
另一边的杨慧梅毕竟是京航教授,倒是没有表现得过于一惊一乍,不过也是轻轻摇了摇头,觉得有点离大谱,紧接着又开始想为什么自家孩子没有这么争气……
越想越难受的她干脆最终决定直接转移话题:
“那高校和研究机构这块就先这样,重点还是中小企业,我们的软件年费最少也要六位数,一些小型公司有很大的动力去通过一些渠道搞来试用版做商用,这一笔要是算起来,绝对是不小的损失。”
“直接抓大放小呢?”
宋景明显然也没什么好办法,世纪之交这会,其实就已经有很多教授和研究员在外面自己开小公司,在用学校的资源和手下的研究生帮自己捞外快了。
这种体量的企业,很难完全掐死。
“单纯抓大放小肯定不行。”
杨慧梅经验毕竟还是老道,直接否决了这个想法:
“咱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大什么是小,比如我开了一家大企业,但是把所有涉及到数值模拟的业务全都外包出去做,这个接外包的大概率就是那种规模很小的公司,总不能就不管了吧?”
“我觉得还是要从法务角度下手,专门成立一个法务部,盯准钻这种空子的人,不定期出重拳摁死两个,至少得有个威慑力在,否则岂不是要被人看成软柿子?”
其实常浩南一开始想的也是跟宋景明差不多,抓大放小,攥住大企业大机构用户就行。
不过听杨慧梅这么一说,确实也有道理。
在知识产权领域拼下限这块,某些企业从来没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