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令人感到压抑的沉默。
两个人，一个不敢说话，另一个则根本说不出话。
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里，安静地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
不过，谢尔顿的耳边，却还在不停回荡着秘书刚才说的那句话。
本来，因为欧元的事情，美国和欧盟之间就已经闹得很不愉快。
现在这消息要是扩散出去，盟军行动怎么收场恐怕都是个问题。
至于他自己，估计也可以直接开始总结职业生涯了。
谢尔顿从军四十年，自认为见惯了各种风风雨雨，但是……
这场面我真没见过.jpg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之后，谢尔顿终于感觉到自己刚刚已经快要出窍的意识重新回归了肉体，脑子也逐渐恢复了对于浑身肌肉的控制权。
于是赶紧开口问道：
“有……”
结果第一个字刚出口，就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如同砂纸，发出的声音更是跟用指甲挠黑板有得一拼。
秘书见状，赶紧把桌上放着的杯子递到了谢尔顿手里。
“有没有指向性非常明确的证据？”
后者连着灌了几口水，总算恢复过来些许，虽然还是有些嘶哑，但好歹说出来的话已经能是常人能听懂了。
按照计划，今天晚上所有的空中活动都要给隐身轰炸机让路，所以轰炸只可能是堪萨斯州精神号带的GBU31所为。
正常情况下，六发炸弹足够把一栋普通建筑炸到渣都不剩，而且GBU31的原型是MK84航弹，装药系数远超导弹或者炮弹，爆炸之后也很少会留下完整的残骸。
只要没有直接证据实锤，并不难颠倒黑白。
比如完全可以说是防空导弹在错过目标之后，掉下来碰巧砸中的。
尽管对于内行人来说，以防空导弹的连续杆或者破片战斗部，在燃料耗尽的情况下哪怕几十枚也砸不出一发航弹的效果。
不过这不重要。
只要能找个表面上说得过去的理由堵住悠悠众口，避免形成民怨沸腾即可。
“这个……暂时还不知道。”
秘书摇了摇头：
“目前能确定的消息，只有建筑损毁非常严重，除了一部分辅楼之外几乎完全塌陷，英法德意等几个当事国目前也还完全没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有我们的军事情报部门根据爆炸发生的时间推测出，应该是那架B2上面的炸弹……”
“既然这样……”
谢尔顿稍稍松了口气。
情况似乎没有他刚才预想中那么糟。
不过话说到一半，桌子上的电话便突然响起。
“你好，这里是参谋长联席会议。”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
“好，马上过去……”
通话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时间，看上去应该是白房子那边打来的。
“我要去开个紧急情况会议，你去通知新闻部门，暂时按照谴责对方防空火力不恰当开火的说法来准备应对听证会，但是在接到明确通知之前，任何人不能做出任何明确表态，听懂了么？”
在谢尔顿逐渐恢复冷静之后，秘书也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不再是刚进来时候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明白，我马上去准备。”
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在确认秘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以后，谢尔顿弯腰拾起地上还没有燃尽的雪茄，强作镇定地放回雪茄架上。
他稍微花了几分钟平缓情绪，也起身准备前去开会。
然而，就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桌上的电话却再次响了起来。
“我马上就……”
他本以为是白房子那边打来催促他动作的，但那边却传来自己秘书的声音。
“谢尔顿将军，刚刚从欧洲方面传回来的消息。”
对方的语气中又恢复了刚才最一开始时候的慌乱：
“说是对方的地面搜救人员在废墟下面找到了三发没有爆炸的炸弹，确认……”
后面的内容，谢尔顿逐渐听不清了。
他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噗通——”
整个人重新摔回了办公椅上。
刚刚拿到手中的外套和电话听筒也随之滑落在地。
虽然办公室里灯火辉煌，但肩膀上的八颗银星却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光亮。
“将军……将军？”
听筒里不断传出秘书焦急的声音，但这边却没了回应……
……
回到三座门的会议室中。
傅友全用最快的速度看完了手中的情报文件，重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众人，面色也已经严肃了起来：
“各个相关国家的对此事的反应，基本都已经明确了。”
他停顿了一下。
不过没有人接话。
值得“各个”国家回应的，显然不是B2被打下来这种“小事”。
而值得写到情报文件里的，也显然不是各国的公开态度。
实际上，对于这种复杂至极的情况，大家第一时间的对外表态基本都是以废话文学为主。
当事国放一放狠话表示一定严查到底，非当事国表达一番遗憾并希望世界和平之类的。
但是内里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付全友继续道：
“首先是，有一些非官方消息源，认为引发爆炸的有可能是燃料耗尽的防空弹药。”
这话说出来，在座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常浩南在内，直接就惊了——
知道你白头鹰不要脸，但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上，确实还是让人大开眼界。
丁高恒坐直身子，刚准备表示这从技术上讲完全是天方夜谭，就被付全友伸手阻止了。
后者继续道：
“但是有人给那三枚没有引爆的炸弹拍摄了一组清晰照片，弹体上面的标记明确显示，是加装了卫星制导组件的MK84，也就是GBU31炸弹。”
“不久之前，这组照片已经被我方通过特殊联络机制传给了几家跟我们有合作关系的欧洲媒体，以及涉事各国的领导层。”
众人刚刚还满是不忿的神情瞬间转为惊喜。
“那这样一来，岂不是……”
刘尧顺的语气有些难以置信。
“没错。”
付全友点了点头：
“动作最快的几家已经发了稿，现在就算是那几个欧洲国家想要捂盖子咽下这个哑巴亏，都不可能捂住了。”
“所以，目前已经有近十个欧洲国家决定暂停参与盟军行动，将会在当地时间今天上午的发布会上公开这一消息。”
说到这里，他总算放下了手中的第一份文件。
没有人接话。
会议室里安静得跟几个小时前谢尔顿的办公室差不多。
但同样的表象之下，却是完全不同的气氛。
华夏这边，完全是喜出望外。
在今天之前，别说其他人，哪怕是常浩南都没想过还能有这种好事。
盟军行动虽然面上有13个参与国，但其实大部分都是挂名打个酱油。
真有用的也就其中五六个而已。
要知道这次只出动了一艘航母，绝大多数的飞机都驻扎在周边盟国的陆地机场。
像是刚刚付全友提到的阿威亚诺空军基地，就提供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出击架次。
现在核心参与者直接退了一大半，而且英国人估计也是早晚的事情——
哪怕是共轭父子关系，这次事件的影响也实在太恶劣了，不做出点反应完全说不过去。
这还没考虑到后续一系列诸如索赔道歉之类的纠葛。
总的来说，这盟军行动……
怕是要维持不下去了。